◆胡杨林难在"三劫"◆

　　我们从博斯腾湖到若羌的路上，基本上没有离开胡杨林，只是景观各有不同。随着塔里木河的萎缩、断流和消失，胡杨林也由兴盛而衰败，最后变成了沙漠的"木乃伊"。在回来的路上，进一步了解了胡杨林。到了塔河中游，了解的情况更多了。二十多天的观察、访问和阅读有关资料，我们可以确定胡杨林目前所面临的命运，是难在"三劫"：一曰夺其水；二曰垦其地；三曰砍其树。
　　夺水主要表现在平原拦河筑坝，改变河道，截住了胡杨林的水源。近年来新疆修建了约500座水库，容量超过60亿立方米，对调剂水量，改善国计民生确实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有些平原水库对全面生态考虑不周，如塔里木河就修了五座大型水库，容量约七亿立方米，再加上任意决口、蒸发和渗漏等原因，造成了上游截水，中游浪费，下游没水的后果。过去下游的每年流量是13亿多立方米，现在剩下不到2亿立方米。因此下游断流320公里。地下水位由60年代2米左右下降到16米左右，超出了胡杨林和耐旱灌丛生长的极限。下游绿色走廊的胡杨林已由50年代的80多万亩锐减到现在的10多万亩，而且林相衰败，岌岌可危。由于河流和植被的消失，分隔在塔河下游两旁的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库姆塔格沙漠在30年间相互推进了60公里，特别是在阿拉干以南地区，两大沙漠已开始形成合拢之势，吞没了许多农田和村镇，严重威胁着各族人民的生活，最后是切断了绿色走廊下游与塔里木流域南部地区、以及青藏高原的生态联系，改变了两地间一些鱼类、鸟类、陆地动物和植物繁衍物的活动规律。我们经历其间的218国道，已被流沙隔断200多处。凡是经过这种"沙舌"的地方，汽车不得不放慢速度，加大油门，喘着气，艰难地迈过去。更严重的地方车轮在流沙上空转；我们只好下车，齐心奋力把车推过去。
　　夺水的原因是要垦地，大量地盲目的移民和开垦农田棉田，破坏了千万年来流域、荒漠、沙漠各种生态所交汇形成的自然格局，把原来绿色走廊的生态用水毫无节制地转化为农牧用水和生活用水。因为这些用水都要通过水库、水渠、漫灌、沼泽等等大面积的蒸发、渗漏和其它浪费，再加上人工林和荒漠植物对水分需求的悬殊，这在水是重要命脉的新疆是极不合理的。如果用生态的眼光来换算，人工种植一棵小树，大自然就可能要死去十棵胡杨；人工开垦一亩农田，大自然就可能要丧失一大片荒漠生态；上游修建一个水库，下游就可能干涸一个湖泊，出现一片死亡之区。80年代有个牧民为了引灌草场的需要，在塔里木河开了一个口，结果形成了一条乌斯曼河，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人们短视无知，急功近利，想不到这些，也看不到这些；最终在失去绿色保护的情况下，只好自食其果。干旱、沙尘暴、盐碱化、病虫害等等所造成的环境劣变，土地退化，粮棉减产，人缺粮，畜缺草，生活缺水，塔河下游五个农垦团不得不弃耕13万亩农田，几万人沦为生态难民。而这13万亩撂荒的土地已不是原来的土地，也即将汇入碱滩或流沙的范围，成为新的生态灾难的因素。这就是丝绸之路以及沿线无数故城的一个缩影，时间不是几千年、几百年，而是几十年。
　　砍树，自古有之。但是，从伐木取薪到滥砍滥伐，是个愈演愈烈的过程。原来人口少，工具简单，盖房烧柴取之有度，啃吃嫩叶幼树的牛羊也不多，总的不会超过胡杨森林的生长速度。后来随着人口的不断增长和迁入，农牧业的迅速发展，经济的不断繁荣，特别是大规模的移民和开发石油等经济举措，滥砍滥伐的情况就日益严重。我们从库尔勒到若羌的公路上看到一种世界唯一的奇怪现象，很多路段是用烧砖铺砌的，而烧制这些砖的燃料就是沿线的胡杨林。几乎是三五里一个窑，所在之处几乎看不到一棵像样的胡杨。我想当年设计这条公路的工程师一定感到自豪，在没有水泥和柏油的条件下，修了这样一条"就地取材"的公路。他绝不会想到这是一个破坏生态的历史性错误。现在政府有了禁令，许多人也知道砍胡杨树不对了，但烧柴、盖房、架桥、竖电杆、烤羊肉串、制造生活用具等等，用的还是胡杨树。而有关部门也很少考虑使用和推广替代材料和替代燃料（如风能、太阳能、天然气），从根本上解决不砍胡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