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营不是杂色营◆

　　从1998年开始，每届绿色营归来，都要出版一本文集，以汇集营员们一月来的心得、体会和讨论一些问题，这种文集贴近大学生的思想和生活，受到营内外大学生的欢迎。今年也不例外，有些文章是从网上发过来的。有一天我在网上看到□□□的一篇文章，洋洋万言。读完以后，气得我火冒三丈，亏他是个营员！绿色营是绿色营，不是杂色营，这样的文章不能发表；要发表就必需批判。我按捺不住，当时就在计算机上开了个头：
"□□，你好！
　　在计算机上读到你这篇大杂烩的文章，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我还想说点什么，目的不是说服你，而是说服更多的人。我说过，绿色营不是生活在真空之中，社会上有什么，绿色营就会有什么。你的观点并不新鲜，我在社会上经常可以看到，听到，接触到，也试图回答这些问题，尽管我的经历和我的学识不可能全部回答或回答得很好。
　　这是我要写这封信的目的……"
　　说到这里又放下了，我的思想有点斗争：对一个年轻的营员需要这么"狠"吗？何况他在绿色营还是努力的，我对他的印象并不坏，只是他这种思想我不能容忍，但是我又感到，对待这样自以为是、城府很深的年轻人，不下狠药恐怕治不了他的病。我就和□□□通了一个电话，我说，这篇文章有问题，最好不登，我们可以开个座谈会来讨论讨论，也许更好一些。他同意了。后来我到了长沙,和编辑这本文集的营员通电话，编辑说这篇文章还准备登，并组织了几个营员参与讨论。我说："□□□同意吗？"他说："他要登。"我说："那好，我也要写一篇。"
　　我就在旅途中匆忙写了这篇，目的仍然是针对当前大学生和社会中的一股思潮。为了避免以名字压人,我署名为"一个老营员"。不知编辑什么用意，删掉了他文章中的几个关键词，因此也删了我文章的几个关键词，还把题目改了。为了保持原貌，这里用的仍是原文和原来的题目《□□□的错误观点》：
　　从网上读到□□□的文章，作为一个老营员，不得不指出其中许多观点是错误的。
　　第一个错误观点是把自己置身于环保之外。即使是个最普通的老百姓，他可能不懂环保，不关注环保，但也不是一个"非环保者"，何况你是绿色营的营员。绿色营是个一年一届、人数很少、机会难得、许多关注环保的大学生梦寐难求的活动。我很奇怪，绿色营为什么会吸收你？你为什么要参加绿色营？从这点也说明了你不真诚。你标榜的"真诚"，只是想当一个反环保的"英雄"，正如你不无得意地说："算是我这个闲人在新疆玩儿了一个月补交的家庭作业吧。"有个老营员在去年就批判过这种现象："如今不少大学生已不是热血方刚，而是努力把自己粉饰为清高脱世、驻足旁观的道骨高人。实际上他们是把冷静和冷漠混为一谈。固然社会、家庭乃至学校的一些做法浇弱了大学生心灵中曾经狂涌的烈焰，但以二十岁的稚嫩妄言'看透了'有46亿年的地球，未免过于自不量力。"
　　第二个错误观点，绿色营不是"救火队"。《绿色营2000》的封面上明明写着："绿色营是特殊的学校，是培养绿色人才的熔炉，是传播绿色种子的'星星之火'。"绿色营关注原始森林，关注滇金丝猴，关注湿地，关注胡杨林，想解决问题，但绿色营不可能解决问题。绿色营既无权，也无钱，还有重要的一点，学识也非常不足。即使德钦的滇金丝猴被保住了，长江上游的自然林不砍了，东北三江平原新建了一个面积最大的湿地保护区，这也不是绿色营的功劳，而是各方面的关注、舆论的宣传和政府的正确决策，更重要的是长江、湿地、生态亲自站出来给大家上课，上生态课。绿色营也起了作用，但相比之下是微不足道的。绿色营的主要作用是培养人，培养年轻人热爱自然，正确认识人与自然的关系，并在处理人与自然关系中学会如何"做人"。你在绿色营生活了一个月，多少应该懂得一些，遗憾你一点也不懂，反而给绿色营下了个定义："救火队"。好像是把绿色营捧得很高，实际是想摔得粉碎，以表达你那种孤独、失望、灰色以及与环保格格不入的心理。
　　第三个错误观点，你盲目地维护发展经济，却百般地挑剔环境保护。人类发展经济，已经几千年，甚至上万年，可以说从爬下树盖房子、留火种烤肉吃、撒种子种地，人类就开始破坏环境，不过人数很少，工具简单，要求很低，所以破坏微乎其微。随着农业、工业、信息社会的不断发展，经济开发对环境的破坏就越来越厉害，特别是近一个世纪。你在文章中也说到这些，但是你是从另一方面来谈这个问题，似乎是环保搞错了，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其实环保的历史才几十年，虽然传播很快，但仍然处在萌芽、成长、不成熟的阶段，处在一个需要学习、交流、探讨、碰撞、然后逐步成熟的阶段，特别是在中国，声音很微弱，力量很单薄，对西方的经验和教训知道也不多，我们的认识都在启蒙阶段。作为一个绿色营营员，你是参与进来，共同切磋，帮助这个"星星之火"，还是站在一旁指手画脚？如果是个普通的群众，无可厚非；作为一个营员，就该问问自己，屁股坐在哪里？这是关键所在，而不是绿色营不允许不同的意见。绿色营天天有不同的意见。
　　我们环保者也要吃饭穿衣，我们也希望改善生活，我们并不反对发展经济，只是应该反省过去，应该如何改变当前的经济路线乃至个人的生活方式，以扭转当前如此严峻的形势。因为我们是人，我们要想到自己，也要想到别人；要想到现在，也要想到子孙后代；要想到人类，也要想到绿水清山和万物一体。我们不能只保护一个物种，只发展一个物种，地球能满足人类的需要，但满足不了人类的贪婪。那种贪婪、自私、短视的，只顾发展经济、不顾环保的，或者是在中国还想"富"了以后再环保的做法，只会在毁灭一切之中毁灭自己。新疆的历史和现实，对你我说得清清楚楚。
　　在这篇长达万言的大作中，你对发展经济未作半个字的反省和批评，还公然声称"我将是支持发展经济的一方"；相反的，对与你朝夕相处的热心环保者却加了一大堆不实之词，什么"自欺欺人"、"掩耳盗铃"、"鸵鸟政策"、"妇人之仁"、"逆潮而动"、"狂热、孤独、悲观失望"，还有你那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战争比喻。现在社会上还流行着一个含贬义的词，你也含有这个意思："纯环保主义者"。我就想，环保如果能够"主义"到、"纯"到像《寂静的春天》、《增长的极限》、《熵》、《环球绿色行》那样，如果能够"主义"到、"纯"到像奚志农、史立红、胡佳、须黎军那样，又有什么不好？至少比你这个"非环保者"要好。当然，搞环保的，喊环保的确实有不"纯"的现象，有的为了拉选票，有的为了推销商品，有的为了拉虎皮，有的为了出名取利，正如你所举的许多例子一样，这也说明环保已经形成一种物质力量，连不真心想搞环保的人也想沾环保的光。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退一步说，他们起码比破坏环保的人要强一点，何用以此来说明环保纯不纯、对不对呢？你说环保要讲统一战线，恐怕也应该包括他们吧，把他们先"统"进来，然后影响他们，教育他们，或者通过法律和道德制约他们，让他们真正向环保靠拢，不就扩大了环保的力量吗？而你呢，这些都不"统"，连纯环保主义者也不"统"，那"统"什么呢？就"统"在"利益"上，把利益追求者、利益角逐者、利益驱动者都"统"起来，环保就大吉了。这真是天方夜谭。其实，把统一战线的说法用于环保也不妥切，环保是千百万人都来关注，都来参与的事业，不存在谁统战谁的问题。
　　第四个错误观点是不分青红皂白，胡说一气。既无知，又主观。西方有各种各样的情况，有各种各样的人；正如中国有各种各样的情况和各种各样的人一样，你我在环保的认识上，就有很大的差别。有些中国人总爱提个笼统的观点、学说、看法，什么"全盘西化"、"中学为体，西学为用"、"一边倒"、"中国也要说'不'！"、"外国的经验不适合中国的国情"等等。我的想法是好就学，不好就鉴。在环保方面，应该承认别人比我们先走了一步，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比较多。问题是我们学别人好的东西，特别不虚心；而学习别人坏的东西却特别快。如一次性筷子，塑料袋，重包装不重内容，别人已经扔弃了，我们顷刻之间遍及全国。其他方面，你也是形而上学的看问题，长江大水的教训也好，办绿色奥运也好，外国人来植树也好，你都可以根据自己的观点任意发挥，但不一定代表事实本身。过于自以为是，就会贻笑别人，因为别人比你了解情况。
　　第五个错误观点是什么"利益重于道德"的说法。搞环保的也要活，也离不开利益。但不像你，简直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环保要动员一切力量，包括政治、法律、经济、文化、伦理、道德、宗教，也包括你所说的"利益的驱动"，但不管你动员什么力量，首先要让他懂得环保，关注环保。懂得环保、关注环保的政府官员、经济工作者、律师、艺术家、企业家和不懂得环保、不关注环保的政府官员、经济工作者、律师、艺术家、企业家，是大不一样的。老百姓也好，企业家也好，都不只是经济的动物，既有物质的追求，也有精神的追求。"利益驱动"是必要的，但你把"利益驱动"摆得那么重要，只是反映了你那种"决定了我将是支持发展经济的一方"的畸形心态。依我看，这种对什么都不重视，惟独重视钱，对什么都冷漠，惟独对钱不冷漠；对什么都看得透，惟独看不透钱，似乎钱就是一切，钱可以交换一切，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钱就是真理，这只是一股思潮；顶多是一个历史时期的思潮，不是永远，不是未来，当然也不是真理。
　　最后我要说出来，我很反感你文中最后这句话："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为了这一片蓝天、青山、绿水和生命。"从全文看，你对这些毫无感情。敷衍这么一句话，说明你太不真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