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绿色营必修课之二◆

　　坐在返回的汽车上，我一直在琢磨：情况变了，能不能改变一下南下的计划呢？征求一些人意见，都赞成。我觉得这是一个大事，应该和大家商量。所以晚上在阿尔干养路站歇脚的时候，开了一个篝火会议。队长先提出改变路线的问题，然后让我解释为什么要改变路线，我说："改变路线是我建议的。因为我不愿意走回头路，从库尔勒到若羌是一个来回，如果在沙漠公路再折腾一个来回，我们的主要时间就是坐车了。因此我提了两个方案：一个是按计划再往南，一直走到喀什，不从原路，而从另一条路回来；另一个是按计划访问胡杨林保护区、塔河大桥、巴音布鲁克天鹅湖以后，往西走，以伊犁为中心，访问伊犁地区的几个自然保护区。提出这两个方案和队长、和徐老师、和司机、和几个同学商量，考虑各方面的情况，大家倾向于第二个方案，不往南，而往西。
　　往西走有什么好处呢？
　　第一、往南走基本上是坐车，绕新疆一个大圈，等于绕了半个欧洲，我们只能疲于奔命。而往西走，坐车的路线大大缩短了，相对说来活动的时间就增多了。
　　第二、往西走，内容非常丰富，天山冰峰、巴音布鲁克草原、雪岭云杉、赛里木湖，甚至包括林则徐纪念馆，都可以看到。伊犁河谷是新疆水源最充裕、植被最好、经济最富裕的地区。我们可以看到雪岭云杉、野核桃、四爪陆龟、小叶白腊等几个自然保护区。
　　第三、这些地方我都去过，和西天山林业局及这些保护区都有联系，安排起来比较方便。
　　第四、同学们可能认为沙漠化是我们的主题，改变路线会不会偏离我们的主题。我觉得看问题不能这么狭隘，沙漠生态和湿地、草原、冰峰、森林、湖泊等等生态都是密切相关的，我们要了解沙漠和沙漠化的来龙去脉，就应当了解各种生态系统之间的相互关系。来之前我说过，我们的主题是沙漠化，实际潜在的主题是关注西部的生态，特别是处在当前西部大开发之际，我们不能回避这个问题。我们只有多看一些，才能看得更广一些，更深一些，更高一些。"
　　原来以为我说得够充分了，大家一定会同意我的意见。其实不然，像炸开了锅似的，争论非常厉害。因为原定计划是考察南疆沙漠化问题,已经设计好一条穿越塔克拉玛干的路线,全体营员分别根据各自的兴趣与爱好,加入到生态,水文,人文,沙漠化,古文明等五个小组,都作了充分的准备；猛的提出改变路线，有些人接受不了。
　　为了发扬民主，充分听取大家的意见，先分组讨论，然后召开大会，集中讨论。坚持继续走南疆的同学不算少，有的说："我们为考察南疆沙漠，前期做了充分的准备，如果不去就等于前功尽弃。"有的说："和田地区的治沙经验很重要，我们应该去考察。"做绿色营网页的同学说："考察计划已经亮在网上，如果不去，我们怎么交代？"
　　比较多的同学比较现实，认为不去南疆，不等于放弃考察沙漠化的计划。我们已经走了塔河下游，现在还去沙漠公路的北端，去塔河中游，去胡杨林保护区，都是原来计划的内容。这时又有同学提出来我们要考察沙漠，考察胡杨林，在返回库尔勒的路上都有，可以像今天这样，速度再慢一些，边走边停边考察，用不着再绕到塔河大桥去。但比较多的人认为应当去，因为中游和下游的情况完全不一样。这样又形成了三种意见；一是往南；一是往西；一是往西之前先去塔里木河中游，虽然多花几天，但落实了原订计划的内容。路线的改变牵涉到每一个人的意愿，同学们的主观意识比较强，谁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意见。所以三种意见都说得比较充分，很难统一。只好付表决。
　　表决结果，多数人同意第三种意见。
　　为了安抚坚持要走南疆的同学，我又补充了几句："我替要去南疆的同学说几句话：第一，我们到了民丰，应该说已经到了南疆；第二，听说和田的治沙经验不错，很有成效。但和沙漠化比较起来，是局部，是小面积。我们考察沙漠的本意不是把沙漠改造成绿洲，而是保护现有的生态，所以我们的重点应该是防沙固沙。治沙经验没有看到，是个遗憾，只好通过书面学习来弥补了。还有一点同学们心里可能有，但没有说。人们常说：'不到和田、喀什，就不算到了新疆。'（有人笑了。）我也向往这些地方，来新疆这是第三次，但三次都没有去成。我已经七十了，可能去不成啦，同学们的机会比我要多。"这样一说，赞成不赞成的人思想上都比较平衡了。但是要说服所有的人，不是一个会议所能解决的问题。就在这天晚上，有几个同学还在帐篷外面讨论了一个通宵，第二天在汽车行进的路上提出了比较系统的看法。不过他们不是反对集体决定，而是如何理解和完善地执行这个决定。我很欣赏这种积极性，心想过去遇到这类问题，都是队里一研究，做出决定一宣布就完了，而这次经历了一次民主讨论，好像激发了很难收场的波澜，浪费了时间；其实不然，首先是决定的内容更充实、更完善了；而更重要的是大家进一步明确了此行的目的，参与性更强了，积极性更高了。
　　在绿色营中，我很强调民主和民主教育，但由于大家受到几千年的影响，不习惯民主，而我也不会民主，所以处理得好的时候不多。这次我比较满意。但徐老师还对我说："表决还早了一点。表决是没办法，表决会剥夺少数人思考问题和发表意见的权利，表决会伤害少数人的感情。" 我同意他的意见，觉得民主的真正含义是尊重大家的意见，尊重他人的意见，尊重少数人的意见，尊重自己认为错误的意见。这确实是个需要学习的过程，对大家是如此，对我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