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察纪实＞哈纳斯的"香格里拉

哈纳斯蒙古语意为“美丽富饶而神秘”。我们到了哈纳斯已经三天了，但哈纳斯的美丽和神秘却还对我们紧紧关闭着。白天大家都忙着到各个部门和村落访问，晚上躺在帐篷里琢磨，怎样揭开哈纳斯神奇的面纱。

调查任务完成了。阿辉、阿君和阿水（绿色营中许多人都有一个亲昵的代号，他们的“大名”是曾永辉、区君杰和吴泳攀。）决定徒步到哈纳斯湖头，露营一晚，第二天晚上天黑前赶回来。队长认为太危险，权衡再三，改为向下游进发。

辉：只要能走近哈纳斯，与她作最亲近的对话，便已遂了心愿了，去上游还是下游其实无关紧要。于是我们立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水：这时却下了一场雨，夹杂着小雪，气候急降，不过它并没有减低我们的热情。很快雨过天晴，我们出发了。

辉：唐老师专门跑来送我们。他很支持我们的行动，还一再惋惜不能与我们同行。都快70岁的老人了，唐老师仍然像个小孩子，在纯美的大自然面前跳跃欢呼，流连不返。

因为只有简单的旅游地图，没有行山用的地形图，对附近的地形又不熟悉，我们就沿着河边小径行进。

辉：路上，吸着雨后清新的略带泥土芬芳的空气，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畅。太阳出来了，草地上水珠晶莹，阳光在上面跳跃。抬眼一望，远处的山峰已盖了一层白雪，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光辉。

水：穿行在天然密林的小径，背着沉甸甸的背囊，地上是毛茸茸的苔藓，踏上去软绵绵的，比踩在地毯上还舒服。偶然看见色彩斑斓的大蘑菇，鲜艳夺目的小花，我们就细心观赏一番，然后拍照留念。在这样没有任务、没有压力、不赶时间的情况下，我们走走看看，融合于周围的环境之中，心里十分平静舒坦。我们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惊扰这宁静的仙境。也许大自然的美色本来就是无法言传的，她需要你身临其境，用你的全部感觉去心领会。

辉：我们走着走着，突然林子里越亮了很多。原来我们偏离了哈纳斯河的河岸，走到树林的边缘。于是我们出了树林，走上山脊。

水：山坡草甸上遍地小黄花，也有白的和紫的，煞是好看。许多熟透的草莓十分诱惑人，我们一边采摘，一边往嘴里送，非常贪婪，那味道鲜甜可口，不是市场上尝得到的。往前不远，有一大群牛在吃草，惊奇地望着我们，初时还真担心它们会向我们冲过来，因为我们身上穿着红外套，还有红色的背包罩。我们远远地避开走过，大家相安无事，互不惊扰。

过了草原，是一大片草丛沼泽。

辉：这片沼泽远看就跟一般的草甸无异；只不多草长得高了些。走近才发现除了一颗颗蓬松的草头全是水。这时我们已没有退路，咬咬牙，拄着木棍，踏着露出水面的草头，一步步缓缓地前进。

沼泽带左边有很多横七竖八的枯树，我们更加谨慎了。因为在沼泽地，枯树较多的地方最容易陷落。这些枯树大都仍未倒下，但一碰就成粉末碎屑，也许已经枯死好几百年了吧。

水：走了很久，仍未走出沼泽，十分疲累，又不能停下来，若天黑走不出沼泽怎么办？如何扎营，在哪儿过夜？既然回头已经不可能，只有坚持下去，三个人默默前进，不发一言。过了两个小时，我们终于走出了沼泽， 真庆幸刚才没有放弃。

辉：面前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我们再也支持不住，决定在此休息。解开大包，看看肩膀，只见肌肉泛红，肩带处凹陷进去足有一指深，衣服已经湿透，山风吹来，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我们拿出馕，草草充饥。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了，眼见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我们必须在天黑前找到一块适合搭帐蓬的草地，而这前是树林，后是沼泽，立足处乱石嶙峋。我们除了继续往前，没有选择的余地。望着昏黑的树林，心中不免有些焦燥。

已经八点了，林子里阴暗阴暗地，发出一种潮湿的、腐蚀的密林特有的气味，有点吓人。

这样走了许久，我们三个都没说话。脚踩落叶和枯枝“沙沙”声立即变得响亮起来，我心头一动，叫他们也停下。林子出奇地静，看不见的哈纳斯河的哗哗流水声，似乎极遥远，然而又似极近，一丝丝的钻进耳孔，稍不留意便从耳边溜走了；偶尔几声鸟鸣，十分清脆悦耳，使树林更显静谧。

我们终于走出了树林，已是晚上9点15分！

辉：我们站在山坡上，脚下是没膝的草丛，远方是一片十分空阔平坦的草地。我们决定就在草地中心扎营。我走在前面，一只鸟从落脚的地方“扑”地飞起，吓了我一跳。接着又有几只，总是在我的落脚处飞起。反让我担心踩着它们的巢了，走路便加倍地小心。低头弯腰，脚先踢出再踩下，让它们飞逃的时间更充分些。刚刚开始觉得很好玩的时候，一脚踢空，始料不及，差点摔倒。

水：前面斜坡上大片的草被割下，堆成一堆堆的干草堆，一行行，一陇陇，我们知道，前面有人家了。

辉：房子就座落在草地的最靠右边的山脚下，房子前面还有一堆火，发出熊熊火光。一个人站在栅栏门口，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们。我们渐渐走近，看清楚那人是个青年，戴着帽子，看不清他的目光是警惕亦或友善。我先走上前去，向他招一招手说“你好！”他没吱声。这沉默让我停住脚步，只好厚着脸皮再对他说：“你好！”他才冲我们点一点头，用生硬的汉语说：“你好！”我们三个人立刻同时大声说：“你好！”他脸上现出笑容，说：“你好！”房子的门槛上坐着一个年青女人和孩子，大概是他妻子和孩子吧，本来一直在好奇地打量我们的，这时突然“咯咯”地笑起来。

水：他们笑了，原来他们在等着我们的友好示意。阿辉显得很兴奋，又是拍照，又是问这样可以么，那样好么，他们一点也不介意，很随和，很热情，招呼我们吃面，喝奶茶。

辉：我哗啦哗啦跟他们说。他们只是睁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点头，但当我说到“哈纳斯”时，他们便不停地问“哈纳斯？你们……哈纳斯？”我们几个连连点头，“哈纳斯！哈纳斯！”他们也连连点头。

房子是原木构筑，就如图瓦新村的房子一样。面积不小，有40来平方米，分为两间，另附一间低矮小房，专门放工具、马具等东西，也可用来储存食物。没有厨房，只有一个石头砌起的小灶。栅栏外几米远处是一个鹿圈，里面养着两头马鹿，可能刚被割掉角，上面还包扎着布条，形成两个小突。人一走近就惊慌乱窜。清辉泻下，一切都显得朦胧而又依稀可辨。这是一个详和、静谧的世界。

男人去拴马了，女人就在小灶上煮着面条。

辉：我们围在小矮饭桌旁吃饭。“饭桌”其实只是几块木板钉在一起，放在一个大木桩上。凳子也就是大圆木桩。面条里放了大量的晒干的驴肉，起初我们都受不了那强烈的膻味，但肚子饿极了，而且也不好拂逆人家的一番美意，只好强忍着吃下。没想到越吃越觉好吃，别有风味。

阿君提议用自拍照张相留念。我支三角架，阿水安相机，一按下快门，一齐往回跑。他们对这一切是如此好奇，张口瞠目地看着相机。相机“啪”的闪了，他们楞了好一会，然后哈哈地笑起来。阿水赶紧又去照了一张。我想那一定是整个行程中最美丽的两张照片。

他们要休息了，指着左边较小的一间房子对我们说，今晚会很冷，叫我们今晚别在外面睡，就在屋里睡。

炉火还没有灭，我过去烘干鞋袜。阿君阿水也过来蹲在一起，彼此对望一眼，脸上均是满足和感激。终于安定下来了，我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想起白天艰难跋涉，阿水突然说：“其实我在沼泽地和在树林里的时候，真的有点害怕棗我怕我们找不到扎营地。”阿君也坦承他的惊慌。哈哈，原来不只我一个是狗熊！

水：第二天我们睡到9点，吃过早饭，拿出昨天摘的蘑菇煲汤，只加了盐和奶酪，其鲜甜美味与我们常在香港吃的罐头蘑菇汤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辉：吃完早饭，我们提出与他们一起劳动，他们笑着同意了。

走到我们昨晚刚出树林的山坡，他们的“劳动”就是要翻草。我们边翻草边拍照，快乐极了。阿君看那小孩一人玩耍，跑过去教他汉语“一、二、三、四……”和英语“A、B、C……”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极其认真。阿水在很卖力地干活，我则不时地偷懒，一会儿去看阿君教小孩，一会儿趴在地上看蚂蚁拖蝗虫进大蚁巢……

水：我们学着和村民一起挑草，他们的生活就这样简单，日出而做，日落而息，多么逍遥写意，多么自然自在，他们是真正生活在大自然中啊。

水：告别时，我回头望了望，那间小木屋，那一张张淳朴、善良、热情、坦荡的面孔令我留恋无限。回到城市，我们的生活被包围在大厦、乌烟瘴气的街道、烦嚣拥挤的闹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中，那是一个全人工化的世界，那是“文明”，那是“先进”，人类真“聪明”，以为不再需要大自然了；人类真“伟大”，以为什么都可以制造，都可以控制。我情愿做一个平凡的村人。我和阿君和阿辉说，或许我们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回去后，可能以为作了一场梦呢，他们都同意，因为这里就是我们的香格里拉，我们的世外桃源！

山腰上飘荡着白云，

河水在滔滔流淌，

故乡啊棗哈纳斯，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永远难忘。

你是祖辈们生活的地方，

我为你自豪，为你歌唱。

生活在美丽的哈纳斯，

就像在母亲的怀抱一样。

辉：正如我们三人认为的那样，这次旅程是完美的。我们从未向别人说过这次出去的感受，因为我们真的说不出来。全程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景色都深深地烙印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