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是错误的◆

　　为了安排病号，大家也有所休整，在哈尔滨按计划多呆了一天。８月１日出发，晚上到东京城歇宿在林业局招待所。第二天在镜泊湖和火山口森林游览了一天。第三天就开始了一连三天的长途旅程。
　　学校派给我们开车的丘师傅，是一位认真而热情的司机，校长还亲自交代他要很好护送绿色营。他和我遇到过很多的长途司机一样，一握住方向盘，便忘了时间，忘了疲劳，忘了饥饿，也忘了车上的人要吃、要喝、要拉、要撒。第一天是中午在途中吃的饭，一直到晚上八点才停车、吃饭、歇宿；第二天说赶路，先不吃早饭。谁也没想到一气就到了佳木斯，已经下午一点半了。学生们哪里经历过这种生活，疲惫不堪的有，埋怨司机的也有，特别是周琳吐得很厉害，肚里没有食物，就吐了一塑料袋的酸水，而且发烧。看来他已无法上路，只好由有事返京的沈冰护送回家了。一片阴云又笼罩着大家，各种议论不胫而走："今年营员们的体质比较差，不能勉强。""再病几个，更不好办了。"几位执委鉴于当时的情况，就决定今天不走了，在佳木斯休整半天。
　　当时我对这个决定很不满意，赶早不赶晚，车况、路况、以及天气的随时变化，都不允许我们随意耽搁，何况吃苦是我们所必备的精神。晚上开会的时候，我就开门见山地说："司机开车，我们坐车。司机不叫累，我们叫累；司机不叫饿，我们叫饿；司机不叫停，我们叫停，哪有这个道理？很多同学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生活，感到苦感到饿可以理解，但执委会做出这个决定是错误的，因为它没有代表多数人要吃苦、不怕吃苦的意愿。我们很多人都是独生子女，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和校园里，哪里有机会坐这样的长途车，吃这样的苦，耐这样的饿？这不是坏事，这是我们走向生活的需要。十天以前，我还住在香港的'太平洋大酒店'，四星级宾馆，我在那里吃一顿早餐相当于刚才我们全体的一顿饭钱。但我不认为那个生活好，现在的生活不好。那是为了给绿色营筹集经费，现在才是我生活的追求。我们是绿色营，应该迎接挑战，锻炼自己的意志，而不是遇到一点困难就停下来。周琳病了，别的同学病了，是因为感染了病菌病毒，不是因为累了饿了。我有一点体会，第一次考深水证的时候，刚游了１００米，就感到上气不接下气。我知道这是假疲劳，挺过这个阶段，就轻松了，拿下了深水证。所以，我们现在只是处在假疲劳的阶段，是意志上的疲劳。趁车不'累'，今天至少还可以跑四个小时，怎么能把大好的时光，白白扔在路上呢？"
　　这段话出自一位高龄老人的口里，叫苦的自然不敢言苦；相反的，激发了那些要吃苦，要经受锻炼的年轻人。会议由沉闷转为活跃，几乎所有的营员都发言了，还给执委提了不少意见。执委们表现不错，散了会又来找我："唐老师，您还有什么意见吗？"我亲切地说："没有了，都说啦。"
　　第二天上路，气氛就变了。意志上扬了，疲惫驱散了。学习委员还在车上布置了分组讨论扎龙调查的情况。我感到这些年轻人真可爱，拿出相机拍了两张他们在颠簸中讨论的情景。讨论完了，车厢里扬起了歌声。这使我回忆起前年在滇西北和去年在藏东南的情景，歌声可以飞扬几百公里。先是几个人唱，接着是大伙唱，然后是比着唱。唱完了流行歌曲唱校园歌曲，唱完了校园歌曲唱革命歌曲，唱完了革命歌曲唱爱情歌曲，唱完了爱情歌曲唱民间歌曲。都唱完了，就唱幼儿歌曲，什么"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水牛儿，水牛儿...."、"丢手绢...."都上来了。越是离得很远、几乎被遗忘了的歌曲，越能引起兴头，引起哄笑，越能驱赶疲劳、饥饿、乏味和漫长。
　　司机也来劲了，紧踩油门，按高速公路的速度跑土路，风驰电掣地穿刺在一望无边的原野上。他担心我经不住这种颠簸，说："问问老先生行吗？"我大声地回答："越快越好！"人加油了，车也卖劲了，这一天真不错，找回了昨天丢失的半天，在天黑前按时赶到了祖国东北的顶端--抚远县城，和邻国俄罗斯只是一江之隔。当边防战士过来停车检查时，同学们都欢呼起来。三江自然保护区的小车正在路口等着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