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岩画
刚刚下了海,8月24日来到阿尔卑斯山侧的马尔托尔国家公园,又要准备登山了。
这个公园的办公室虽然设在著名的旅游城市尼斯,但他们管辖的两个地方却在离城很远的东南和东北两处。晚上主人陪我们浏览了城市,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光是那个包括虾、蟹、蚌、蛎、螺在内的海鲜大拼盘,就需要一百多法郎。第二天为我们准备了背包、睡袋、毛衣和食品,还派了一辆小车,穿过意大利的一角,一直送到法国山区的一个火车站。据说这个车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为了运送军需,由墨索里尼下令修建的,现在划归法国管辖。
送我们的车回去了,我们改乘另一辆车,顺着山道回旋往上爬。车停在上山公路的终点,我们就背起背包开始登山。山比较陡,一气爬了两个多小时,我因病还没完全好,体力不支,但还是按着在国内的规矩,一不叫苦,二不掉队,三不叫歇,咬着牙一直跟到目的地——公园巡逻工人住的小屋。这间木屋隐藏在杂乱无章而又十分雄伟的岩石之间,没有电灯,没有厕所,恐怕是我出国以来条件最差的野外营地,但屋子很干净,有煤气,还可以洗澡,锅碗瓢盆和食品罐头,一应俱全。
我们吃完午饭,继续登山去参观古代岩画。岩画分布在各个山头,没有什么规律,是用一种菱形的铁器凿成的。仔细观看,从凿眼的大小、规格和手法,可以辨认是出自一个作者或几个作者之手。岩画的内容多是牛角,但现在这里以牧羊为主,根本看不到那种牛。此外还刻有人、田地、工具、太阳等等。但岩画被破坏得很厉害。与其说我们在参观岩画,还不如说在参观一部岩画破坏史。开始是牧牛人的题名,大都在一二百年前,字刻得工整,不损坏岩画,到如今已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以后就越来越不行了。有点像中国的“老子到此一游”之风,乱七八糟地刻着自己的名字,其中有意大利人,有奥地利人,有法国人。但没有中国人,因为来这里的中国人太少了,在公园管理人的记忆里,除了我以外,好像还没有过。有些人不仅刻自己的名字,还在岩画上添枝加叶,有的还把岩画凿碎拿走,甚至整块地偷走。虽然公园贴出布告,破坏岩画者,要处以500——20000法郎的罚款,也没有制止住这种歪风。因为山太旷野了,很难看管。就在我们参观的当天,陪同人员告诉我们,又发现了新的破坏痕迹。
上到更高处,看见巴黎人类博物馆两位专业人员正在临摹一幅保存完好的岩画。上面除画着牛角、工具等以外,还刻着一个死去的男性人头,头上还闪着电光。旁边另刻着一个人在求雨。博物馆工作人员告诉我们,这块岩石准备空运到博物馆保存起来,另送回一个仿制品。这地方还准备由文化部接管,研究一个新的管理办法。这两位研究人员一边工作,一边问我:“你们中国有岩画吗?”我说:“有,很多。在内蒙古、广西、新疆、甘肃、贵州、黑龙江都发现了大量的岩画。有铁器时代的,有青铜时代的,还有旧石器时代后期的。内容也多种多样,最近还发现了一批崇拜生殖的裸体岩画。”她们听得来劲,就动了访问中国的心思,连着问我:“我们可以去中国考察吗?”当时我就给她们写了姓名和地址,让她们和我们北京自然博物馆的两位科研人员联系。
回来以后,天黑了。巡逻工人回家了,向导远出串门去了,连山鸟也飞走了,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在这方圆几十平方公里的旷野里,可能就剩下我们两个人和这间孤零零的小屋。我喜欢这种罕有的自然景象:旷野千里,万籁无声。如果把天空中这个荒凉、冷僻、孤寂和清亮的月亮想像为地球的话,那我们就好像神话中的嫦娥,被扔弃在亘古无人的月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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