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海观鱼
穿着游泳衣,戴着面罩,拿着塑料地图,由向导领着在浅海中走一遭,看看岩礁和鱼群,我想是蛮有意思的。可惜那几天风大天凉,没有去成,但保护区专门为我们安排了一次乘船观鱼的活动。这种观鱼船和一般的船不一样,有点像坦克,船体比较高,大半沉在水中,好像是贴着海底航行。而且船侧和船底是透明的,我们就好像潜游在海底,可以清晰地观察到海底景观和十五种左右的鱼群。再加上大学生的亲切讲解,更是一次惬意的“海底旅游”了。
临上岸的时候,无意中听到驾驶员说了一句:“要是潜海观鱼,就更有意思了。”
我赶紧问:“这里可以潜海吗?”
“行,这里有大批的潜水设备。”
我又问:“我能潜海吗?”
“不行,您没有受过训练。”
我不死心,要求马霞陪我去找主任。她不同意:“你病还没好,怎么能下水呢?”
确实这几天腰病犯了,晚上上不了床,翻不了身,早上爬不起来。我咬着牙,扶着墙,一步一步蹭到洗澡间,用很热的水冲泡。待舒经活血,放开了身子以后,才开始一天的活动。但我还是横了心,执意要去:“这样的事也许一辈子就一回。”
她仍然反对:“现在我们走的看的,恐怕都是一辈子只有一回。”
我几乎是央求她说:“这不同,潜海观鱼就和我要在森林中找到野象、大熊猫一样重要。”为了强调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忽然我还蹦出了一句英语:
她拗不过我,只得一同去找主任。主任一头黑发,身体壮实,好像渔民出身,是个热心实在的中年人。他对我的要求感到为难,不同意吧,我是远来的贵客;同意吧,实在不够条件。他沉吟了一会,问我:“你会英语吗?”我硬着头皮用英语回答:
“A
little .”他又回过头来用法语和潜水员商量了一阵,好像又做了详细的交代,然后对我说:“试试吧。”
主任同意了,真高兴,说实在的,心里也有点发毛。
腰要受到冷水刺激, 将会带来什么后果呢?管它呢,人生能得几回搏!
我们用小车推着潜水服、压缩空气瓶和汽油桶,上了船,出发了。
到了海湾对面风浪比较平静的海面,停了船。潜水员帮助我穿好氯丁橡胶潜水服,戴好潜水面罩,穿上脚蹼;然后教我水下如何呼吸;最后要我记住两个信号:如果感觉良好,就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个圆圈,表示“OK”!如果发生问题,就来回翻手掌。连着装带训练,不到五分钟,系好压缩空气瓶就下海了。我扶着船沿,先入水试探了一下。说实在的,在陆地呼吸了五十八年,忽然要在海中进行另一种方式的人工呼吸,那滋味真不好受,但我还是做了一个“OK”的手势。潜水员拉着我的手就下海了。
刚进入水下,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心里真紧张,原来以为海底一定是一个空荡荡的黑暗世界。稍微定了定神,睁开眼睛一看,我被这个神奇的景象吸引住了,原来海底是如此地美!在淡蓝淡绿的光线辐射下,这里有草原,有滩涂,有石脊。靠海岛的海底,绝大部分是海草,也像陆地茂盛的草原一样,来回舞动,不过不是迎着风,而是迎着浪,准确说是迎着风浪。在海底能看到这么多的鱼,也是我没有想到的,有大的,有小的,有一两只的个体,也有成百上千的大群,特别是形状和色彩,比淡水鱼类丰富多了。因为海草主要集中在海岛附近,水深超过四五米,水草就不存在了。有草,就吸引着食草的鱼;有食草的鱼,就吸引着食肉的鱼;有食肉鱼的残渣剩食,就吸引着蟹虾等其他水生动物。
正当我在兴致勃勃地欣赏海底景色的时候,忽然一股又咸又涩的海水钻进了我的鼻孔。我有点紧张,急忙翻手掌。潜水员立即把我拉出水面,帮我整理了一下面罩。又下水了。
这次镇定多了。潜水员用左手拉着我的右手,我们像海虾一样,伸着双手,晃着脚蹼,顺着一条海脊往下游去。游了一阵,潜水员看了看我,我做了个“OK”的手势。我们继续往下游。这里景观有一些变化,海草少了,鱼也少了,岩石多了,但是可以看到更多种类的海洋生物,最夺目的是红色的海星和黑色的海胆。潜水员还指给我看,那是一只“伪装”得不错的螃蟹。我完全不害怕了,似乎很欣赏自己的勇敢和好奇。也正是这个时候,一种不适的感觉突然袭来,我好像在飞机上突然降落,刺痛从耳部迅速扩散到整个头部。我知道无法克服这种水压的反应,连忙翻手掌,又被拉上水面,扶着船边喘着气。
潜水员问我还下不下去?
我摇了摇头。心满意足了,想到我的腰病和年龄,也该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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