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又是邦溪的下场◆

　　在一片喊好声中，我们不能不看到，大田遇到了难题。
　　第一个难题是在大田保护区的边上，正在兴建东方示范牧场，这是广东省人民政府与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政府进行友好合作和技术交流的重点项目。这个来头不小的企业没把坡鹿放在眼里，一下挖去保护区一万三千多亩土地，而其中光岭、麻岭、老鼠田一带，正是坡鹿世代栖息的地方。官司打了两年了，大片的土地已经被拖拉机夷为平地，铁丝网已经架设到保护区的腹地。
　　我感到问题的严重性，特地访问了这个牧场的负责人。他们拿出了大叠的文件，包括中澳会谈纪要、领导批件、地界协议书等等。应该说，他们的手续是完备的，理由是充分的，唯独一点没有谈到，坡鹿怎么办？从他们（还包括那些点头的上级）的工作过程中也可以看出，坡鹿在他们心中不占有什么位置。广东这么大，海南岛也不小，哪里不可以选一个几万亩地的牧场，偏偏要挤坡鹿这块小得可怜的地方？地界协议书上盖了１２个公章，从县、公社、大队到生产队都有，唯独没有"重要邻舍"坡鹿保护站的公章。现在追问起这件事来，那些点头的领导者们好像都不知道这里生活着"大名鼎鼎"的坡鹿，甚至埋怨保护站、林业局，为什么不早吭声，现在都"生米煮成熟饭"了。
　　这位牧场的负责人把我当作坡鹿的"代理人"，口口声声说你们坡鹿如何如何，我们牧场如何如何。我苦口婆心地说："坡鹿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牧场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问题是你们不了解保护坡鹿的意义。一栋房子、一个工厂、一座城市被毁灭了，还可以重建，建得更好。这几十只坡鹿要完了，世界上就再没有海南坡鹿了。正如我们人是'猴子'变来的，如果'人'这个种消灭了，现在的'猴子'就再也不能变成人了。"
　　看来这个道理也说不服他，他也不愿意和我争辩，就把皮球踢出场外："我听上面的，上面叫停就停，上面叫搬就搬。"
　　实际上，翻整土地的拖拉机正在轰鸣，大批编号的奶牛已进入坡鹿的领地。官僚主义式的争来争去、文来文去、批来批去，只是给"生米煮成熟饭"创造了时间。
　　第二个严重问题是王潜在政治上恢复名誉以后，已调回海口工作。保护站几易领导，均不得人选。弄得人心不定，组织涣散，一些观察哨撤了，巡逻也停了。群众在保护区内开荒、盖房、打柴、偷猎，保护站经常连知都不知道。
　　第三个问题，在当地农村中滋长着一种无政府主义，有些群众对自然保护的干扰越来越严重。他们在保护区内新开荒地。仅大田公社新宁坡一、二队，就新垦地５００多亩，新迁入５０户农民正在兴建住宅。其他大队迁往区内及开荒的尚未统计。估计新旧插花地多达几千亩，鲸吞之势已经露头。砍樵和狩猎活动也很猖獗。在通往保护区的一个路口，我就看到先后有２８辆牛车，满载着可以成材的树棍。据说保护区内还经常可以听到狗叫和枪声。今年三月底就发现了一只因枪伤致死的母鹿。王潜七月三日还寄信给我说，有人告诉他，抱板公社劳改释放人员符元望猎杀坡鹿两只。这一情况大田保护站的人还不知道。
　　五年以后，我和马霞等又访问了这个保护区，看到坡鹿数量增加了很多，１９９０年还给邦溪自然保护区送去１８只。这是一个好消息，反映了政府主管部门、保护区和科研人员在保护这个物种上作出了很大努力。
　 但坡鹿的呼唤，仍在我的耳边回响。尽管这个种群已经达到了必要的基数，但它们的栖息地越来越少了，我还担心由野生动物变成园囿动物的现状，将会带来人们意想不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