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海拔5231米◆
从北京经西宁到拉萨,是个自然景观不断变换的旅程。城镇和农田等最熟悉的景观越来越少,素昧平生的自然画卷越来越多:平原、黄塬、草原、湖泊、荒漠、高原、沼泽、草甸、高山、冰川、雪峰……好像是一部读不完的地貌教科书,但比书上写的形象,亲切,还有意想不到的宏伟。特别是在公路的两旁,看到了许多只有在电视节目"动物世界"中才能看到的动物,如藏羚羊、野驴、藏原羚、雪兔,还有翱翔在高空的各种猛禽。大自然的形形色色,第一次这样具体而饶有趣味地读记在年轻人的心中。这不是一些简单的印象,譬如说,我们看到藏羚,自然会联想到可可西里;联想到索南达杰;联想到在他鲜血流淌的地方,偷猎者丢下了2000多张藏羚羊皮;联想到探险家杨欣正在"孤军奋战",在长江源头建立一个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
同时,最最使人难忘的,还是在艰难困苦中所凝结的个人自信和集体情谊。从格尔木到拉萨的途中,要翻过海拔5231米的唐古拉山口。5231,这不是一个寻常的数字。它是绿色营此行的最高点,也是每个营员生平越过的空前高度。对每个人来说,这种高度都充满着魅力与诱惑,是难得的机遇,也是人生的考验。因为这个高度不是每个人都能跨过的,病弱的人知难而退,胆怯的人畏难而退。徐健就因为一场小病而被这个高度挡在西藏的门外。给我们开车的司机说,他在这条路上开了九年车,就有三个人死在车上,而且都是年轻人。他还告诫我们,车过五道梁到唐古拉山口的时候,不要大喊大叫,也不要睡觉。知道了和听到了这些,即使最勇敢的人,也不得不感到几分威慑,因为高山反应并不认你是年轻力壮,还是意志坚强。
大自然的威力确实厉害。我们的汽车像只孤独的甲虫,爬行在没有尽头的青藏公路上,而公路越升越高,像是一条直指天穹的黑链。这时的海拔已经是北京城区的100倍,达到了全欧美望尘莫及的高度。缺氧的现象开始在身体的各个部位--呼吸、血管、头部、内脏、四肢反应出来,头晕脑胀,呼吸困难,全身乏力,剧烈呕吐等等。别看这些小伙子、姑娘都是经过选拔的,自信心很强的,能吃苦耐劳的,这时候一个个都成了残兵败将,好像说一句话,抬一下胳臂,都要付出跑一趟马拉松的能量。晚上八点四十分车到五道梁兵站,该吃饭、上厕所了,但反应重的已经下不了车,还能抗的被两人架着,就是搀扶别人的人也是头重脚轻,步履艰难。真正一点反应没有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家住青藏高原的东治才仁(中央民族大学的藏族学生);一个是家住云贵高原的吕宾(云南大学的学生)。学生们最担心的是我,因为我的年龄比他们大两倍。他们给我安排最前面的座位,从西宁开始就服用红景天胶囊。我服从照顾,因为我心里也打着鼓,谁知?quot;反应"将怎样反应我呢?但我没有忘记在北京开营式上的诺言:"我的劣势是年龄太大,我的优势是不怕死。"这时候也还是这个想法,不管多么难受,我决不吸氧。大自然怎么考验我,我就怎么接受考验。奇迹出现了,车上有五个人呕吐,两个人流鼻血,三个人吸氧,发烧的人更多,我除了有点头晕以外,什么事也没有。
24日清晨,向往已久的唐古拉山口到了。人们困惫地从车窗望去,山风凛冽,经幡飞舞,高原之巅,雪峰之侧,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碑,上书五个大字?quot;唐古拉山口",旁边还有一行也很显眼的小字:"海拔五二三一米"。石碑上顶着两个巨大的牛头骨架,上面还披着雪白的哈达。这时候不下车去拍张照片、留个影,将是终生的遗憾。但高山反应使许多人把这个遗憾吞咽在心里,只有六个人下了车,我就是其中的一个。我非常高兴,豪迈地对同学们说:"我所以表现比较好,有三个原因:一是你们对我特别照顾;二是我行前做了充分的准备,每天爬一百层楼;三是马霞保佑我。"
吃苦算不了什么,问题是在自己非常困难的时候,却打起精神去鼓励别人;在自己感到能量消失殆尽的时候,却支撑着身子去帮助别人。谁吐了,马上有人递上自己的水壶;车厢吐脏了,有人默默地擦拭。这时候氧气是最宝贵、最需要、最能恢复活力的东西,但都以不使用为荣,坚持把氧气袋?quot;氧立得"让给最虚弱的同学。武晓冬一直在忙着给别人量体温、号脉、给药、输氧,最后自己也支撑不住了,但忘了给自己量体温,发烧也不知道,一直躺到拉萨。最年轻的伙食委员蔡达文刚吐完了,又忙着洗黄瓜,发方便面和粉肠。在这艰难的时刻里,营员们更懂得马霞说的:"你们付出的越多,得到的也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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